(為巖寶瑜師“貝多芬欣賞”一課作,經修訂載於《三載從容》)
Beethoven的第九交響曲,一向被認為是人類音樂中最最偉大的篇章。無論是因為她的藝術意義、歷史意義、政治意義還是宗教意義,她已經影響了人類近兩百年。許多人類歡騰勝利的時刻,許多悲傷絕望的時刻都留下她的影蹤。第1屆拜羅伊特音樂界的Wagner、1936年巴塞羅那淪陷前的Casals、1951年拜羅伊特音樂界戰後重開時的Furtwangler,1989年柏林牆廢墟前的Bernstein(歡樂頌給為自由頌)等等,這一次一次具有永久意義的貝九演出將為人類歷史也為音樂本身增輝。那麼,要分析、理解和欣賞這樣一部偉大的交響曲,是着實不容易的。在總多大師的文字面前,我只求能夠用自己的理解,寫下一家之言。
第一樂章是“不太快卻略帶莊嚴的快板”,奏鳴曲式。對於這個樂章,我有兩個深刻的印象:一是一篇樂評中說:“Beethoven彷彿要把整個人類的所有苦難都濃縮在這個樂章裡面”;另一個是一部介紹Beethoven的片子,提到這個樂章的時候,在一個很陰暗的烏雲密閉的傍晚,在一個枯樹林裡面,攝像機對着天空隨着音樂的節奏和韻律漫無目的的拍攝,彷彿滿天的陰霾鬥爭向你壓迫而來。是的,這個樂章給我的感覺,確實就是歷史的悲傷和苦難的壓迫凝結在了一起。樂曲的一開始彷彿是從混沌的深淵中飄浮起來的神秘形象,是“從遠古傳來的呻吟”。短暫的相對的靜謐之後,樂曲很快就停留在一個響亮的基調上,一聲聲定音鼓就是一波一波西來的壓迫。Beethoven似乎沒有其他的交響曲,這麼快就顯露出宏偉的啟示。在主部主題和副部主題相繼之後,他們就開始融合交織。值得一提的是,第2、5、6、7、8交響曲的元素都在此迅速路一下臉(資料查得,較難聽出),彷彿是作曲家在回顧他一生的經歷,那些把他完全籠罩住的陰影,在這裡一一掠過,就彷彿前面所述的那個畫面,在巨大的陰影中,只有若干插曲映入些許的光明。隨着樂曲的不斷發展,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幾個階段、幾個高潮,隨着緊張度的增加,樂曲和主題之間也更加緊密的連接在了一起。排山倒海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傳來,令人有窒息的感覺。再在結尾出,各個主題已經語法的融合,樂隊及其自然的爆髮式的齊奏出開頭的主題,以含蓄的突然的而又從容的方式結束了整場悲劇。
第一樂章是我感觸頗深的一個樂整,彷彿就在生命中在生活中。Beethoven的其他交響曲不曾表現出命運如此大的力量,即使第五交響曲的第一樂章也相形見拙。而與貝五第二樂章的抗爭不同,貝九第二樂章選擇了諧謔曲這個通常在第三樂章出現的曲式。整個樂章都在一種“明朗”的主題的控制下,歡樂的聲音呼之欲出,卻又總被壓抑。雖然有人認為這是明朗振奮充滿前進動力的,但我認為樂章裡面卻存在着很大的遺憾,這是諷刺的抗爭,是無法噴發的希望的遺憾。這就如同Beethoven的一生,他追求的許多東西,有的永遠就沒有實現,有的幾欲到來卻又轉眼成空,就如同那個歡樂主題剛剛奏出又被壓抑一般。如果說第一樂章Beethoven表現出了世界給予他的壓迫,那麼第二樂章便是Beethoven對世界的還擊和對自己力量的自嘲。所以在這樣句讀分明的竭奏中,在這“明兩”的色彩中,隱藏着令人心酸的悲痛,令人不禁要問,幸福究竟在哪裡,歡樂究竟在哪裡呢?
於是,Beethoven和我們一起思考這個問題,就誕生了如歌的柔板的第三樂章,這是一個不規則的變奏曲,這是一個冥想的樂章,這是Beethoven對生命和歡樂的來源與意義的反思。為什麼要用變奏曲式?我想,奏鳴曲式是一種主題立體交織的成果,能取得很宏大的場面,能突出鬥爭和對比。但這個樂章表現的是幽思,樂曲就像思緒一樣如水流般靜靜的流動時時在變化,又時時相聯繫。此時的心靈彷彿離開了現實世界,猶如星辰在太空中運轉。一開始的引子就帶領我們進入了思考的夢境,接下來轉眼的旋律彷彿虔誠的祈禱,彷彿帶來了熱情、程信和和平。然而,人生的凄涼、惆悵還是在這裡留下的印記。樂曲在結尾處趨於寧靜,我們的思考與這一切的情愫都留在了甘美的凝相當中,猶如創世前的混沌,醞釀、期待着新生的誕生。
最後一個樂章是理想的迸發,是Beethoven也是許多人永遠的理想。樂章一開頭是一個“急板”的引子,定音鼓強力的敲擊讓我們從夢中猛醒過來,在我們眼前的,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前三個樂章的旋律,就像舊世界的影片在這裡一個一個放映,然有一個一個被否定被擊碎,全部都溶解在最後這個樂章中。舊世界已然毀滅,新世界又在何方呢?終於,在樂隊的最邊角,身軀龐大卻從來毫不起眼的低音提琴奏響了那個期待已有來自上帝的歡樂的主題,這是多麼令人心跳的時刻!我曾經思考,為什麼Beethoven要讓這個偉大的主題由一件最卑微的樂器來奏響呢?Beethoven到底有什麼思考?這個問題可以的回答實在太多,也許是苦難誕生希望?也許是地位不高的人物也能夠改變人類的命運?無論如何,歡樂出現了!低音提琴、大提琴,漸漸的整個樂隊都被帶領起來,歡樂的聲音從地底響徹天空。這時,獷野的引子在一次出現,但是這一回跟進的不再是低音提琴,而是人類也出現在了這個普天同樂的世界之中,男中音加入了,人類也加入了狂歡的行列。Beethoven自己加入了一段歌詞:“啊,朋友,別再聽這樣的聲音,讓我們引吭高歌吧!”。於是,獨唱然後合唱(甚至樂隊)都唱起了《歡樂頌》的詩句,一場亘古未有的狂歡,一場永遠場新的宗教的幾點開始了。這不是貝五末樂章的歡慶,不是貝七末樂章酒神的狂舞,她不是世俗的高興與歡樂所能詮釋的,而是一種跨越時空的意義,是人類追求大同、和平、幸福、歡樂的理想。這種歡樂是身在人間的化身,她把被習俗和刀劍所分離的人群重新結合,愛和歡樂,歡樂和大同合為一體,奔向天人合一的境界。注意到中間那段賦格曲了嗎?我覺得那是整個樂章中最緊迫最吸引人的一段,這種緊迫感彷彿就是新世界的召喚,彷彿就是嚮往的心跳,那時冥冥中的一種力量。賦格之後是歡樂主題最完整最輝煌的一次全奏。然後音樂又趨於平靜,歡樂被賦予了更過的內涵。最後的結尾,是完全器樂的展示。慢速的演繹(如1989年的Bernstein)彷彿那是歡樂的讚歌,而加速的演繹(如Furtwangler的各個錄音)彷彿是像勝利狂飆突進的號角!
Beethoven第九的內涵實在太豐富了,已經不是這麼幾個字所能夠概括的,甚至不是《歡樂頌》的文字所能夠概括的。這一切都在這偉大的音樂中。我聽第九交響曲不過五年,所知所決定是膚淺片面的。指揮大師Toscanini,從1902年第一次在意大利米蘭Scala劇院指揮這部作品,一直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五十多年間他指揮了數十次,可是他還說:“我不動着音樂”。誠然!第九交響曲的偉大是不能夠講透的,他就在音樂之中,只要還有時間存在,那麼這種歡樂和偉大就會永遠永遠存在下去!